奮斗和掙扎有什么區(qū)別?
“你說很多的奮斗其實是掙扎,那掙扎和奮斗的區(qū)別到底是什么?”——《伯凡日知錄》有一個同學這樣問我。
我的回答是,所謂“掙扎”,就是有目標、無方法,自然也是無結果的努力。
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腦子里自然想到了一些耳熟能詳?shù)拿?mdash;—“以不斷的努力證明自己永遠不會成功”,“永遠在做同一件事,卻一直盼望有不一樣的結果”。
還是得重復一個老生常談:焦慮感是一種變質的緊迫感。
緊迫感的特點是面對重大的挑戰(zhàn)迅速確定清晰的目標,然后將目標分解為方法和流程,緊張而有序地解決一個個階段性問題,遇到阻力快速試錯,直到實現(xiàn)目標。緊迫感最大的特點是保持“操之在我”的心智狀態(tài),不給恐慌和怨懟留任何空間。
而由焦慮驅動的掙扎,其特點是局部、節(jié)點的方向感匯聚成整體的混沌,眾多的矢量之和趨近于零。
我們很容易墮入掙扎的狀態(tài),因為我們知道事不宜遲,知道不努力的后果,所以我們選擇了快速、直接、看上去有用的應對方式,既節(jié)省時間又不用費腦子,最重要的是,這種讓自己覺得自己在努力的狀態(tài),多多少少地緩解了我們的焦慮和恐慌。
“唯恐錯過”是焦慮的典型征候。
我們不放過眼前任何“或許什么時候管用”的新機會、新信息、新知識。
比如我們不停地刷手機,看到本來就是沖著你的焦慮和恐慌來的標題、廣告,按捺不住想看、想收藏、想購買的心情。持續(xù)地囤積,在囤積中獲得一種暫時的安穩(wěn)感,正在成為我們奮斗的新常態(tài)。
囤積本來是人的一種由來已久的沖動。
“女人的衣柜里永遠缺一件衣服”,這是深得廣大女性心儀的一句老話。與這句老話相對應的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滿滿的衣柜里很難找到一件在關鍵時候能穿得出去的衣服。面對一柜子你說不清什么時候買的、什么時候穿過的衣服,一種破產(chǎn)和歸零的感覺會油然而生。
每一次買衣服的時候你都想“搞點新意思”,你自以為別出心裁地買了一件全新風格的衣服,但在別人眼中,那不過是從你衣柜里隨手拿出來的一件。
原因很簡單:無數(shù)個0加起來還是0,0的巨量累積不可能實現(xiàn)從0到1的突破。
真正的改變只發(fā)生在原則里
“同步”(Synchronizatio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常見的技術概念了,我們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宗教和哲學概念。
一些哲學和宗教流派認為:人的作為、境遇都不過是心性品質自內而外同步的結果——如同使用iTunes將電腦里存儲、編輯好的內容同步到iPhone手機上,也如用QQ同步助手將存儲在云端的通信錄同步到新手機上,新手機立即在相當程度上變成了你原來的手機。
你買到的新衣服之所以是一件“舊”衣服,原因是,你的購買行為其實是一種“同步化”的行為,當你出手購物時,存儲在你大腦中的標準、趣味和習慣就一股腦地“同步”到你的“新歡”中——你所有的“新歡”都不過是“舊愛”。
達利奧的《原則》未言明的的核心理念之一就是同步。
他說,真正的改變只能發(fā)生在原則層面。
人的思維、行為和表達方式都受制于蘊含其中的原則,在你的原則沒有發(fā)生實質性進化的情況下,你能改變的——無論是內在外在——都微乎其微。
很多人長期以來的工作和生活之所以是無意義的重復,是因為他們從未改變、優(yōu)化他們的原則,甚至從未反省過一直在驅使著自己的思維和行為的底層代碼是怎樣的。
你生活、工作著就是在犯著錯誤,都在經(jīng)歷著痛苦,即使你看上去已經(jīng)很成功。犯錯誤是人的宿命,人與人的差別只是犯錯誤的方式的差別。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正確地犯錯誤”的人和“錯誤地犯錯誤”的人。
前者總是能夠持續(xù)地以X光般的反省方法獲知自己行為原則中的Bug,持續(xù)地消除Bug,優(yōu)化原則,實現(xiàn)原則性進化。后者則總是自覺無辜地犯錯誤,從來不與自己的簡陋、粗劣的原則打照面。
說到這里,大家可能對掙扎和奮斗的本質區(qū)別更加清楚了。
魯迅說,人與人的差別有時候要大于人與猿的差別,對于人的認知,也可作如是觀。
認知的“微創(chuàng)傷”
我們往往不自知地成了認知的留級生,盡管看上去是努力地升級并且覺得自己已經(jīng)升級了。升級、進化、蛻變,總是伴隨著巨大的痛苦。消遣自娛式、不觸及原則的努力無法讓人實現(xiàn)“從猿到人”的進化。
有一年回老家與一位長輩閑聊時,談起了我自己小時候一些可愛的愚癡。他說,有一次他看到我一手拿著鏡子,一手不停在鏡子后邊想要抓什么東西。
大笑之余,我意識到,幼小的我內心一定經(jīng)歷了一次小小的“認知地震”,或者經(jīng)歷了一次認知的“微創(chuàng)傷”。
我們從小就不斷經(jīng)歷著類似的事情。
當我們看到燒水壺時就要伸手去摸,結果被燙得哇哇大哭;看到筷子在盛水碗里里“變彎”了,我們百思不得其解……
正是這些“小地震”,”微創(chuàng)傷”,促成了我們在認知上的進化。因為它們動搖、傷及了我們已經(jīng)形成并且一直在管用的原則。
所謂“認知地震”,指的是你原有的、看似穩(wěn)固的認知,由于某個事件或場景遭致坍塌。
而認知的升級,就是在認知廢墟上重建認知。
我們多數(shù)人幸運又不幸地讓自己的認知停留在了非地震帶上,停留在子宮般溫暖、寧靜的“認知的故鄉(xiāng)”,用安蘭德的話說,我們雖然活著,但尚未出生。
在這一季的課程里,我試圖要做的,就是與同學們在認知上持續(xù)地經(jīng)歷種種“微創(chuàng)傷”。
我們不僅要擁有自己的知識賬本,還需要有一種嚴格地給自己做知識審計的習慣。我和大家每天都在自己的知識日記里記下一頁,上半頁是:“以前,我一直以為,……”,下半頁寫著“沒有人告訴我,……”
落魄不堪的自我放逐
中國有句老話,叫:“一語驚醒夢中人”。讀哲學史的時候,也經(jīng)常會看到相似的話,比如康德說:“休謨把我從獨斷論的迷夢中驚醒過來。”電影《黑客帝國》中,莫菲斯船長對尼奧說:“你不從夢中醒來,又怎么知道你是在夢中? ”
只有當我們真正懂得一件事情后,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么不懂。
當然,認知的升級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是“休克療法”——在認知上經(jīng)歷一場足以讓自己落魄不堪的放逐。你熟悉的一切突然消失,你突然在異常陌生的知識處境中遇見了倍感陌生的自己。
茨威格曾這樣描述放逐的意義:
大自然的節(jié)奏需要這一類強迫的休止,因為一個人只有洞察生活的一切,深邃幽微,才算得上徹底了解生活。正是創(chuàng)造的天才,需要這暫時的被迫的孤獨,以便從絕望的深處,從放逐的遠處,測定本人真正的使命的界限和高度。一個人如果老是居高臨下地俯視世界,只是從皇帝的寶座,從象牙塔的高處,或從權力的頂峰俯視世界,那他只能看到阿諛奉承之徒的笑容和他們危險的馴服,誰要是手里老拿著一桿秤,他就會忘了自身的重量。
一年的課程不可能讓大家經(jīng)歷這種烈度的放逐,但自我放逐的意識有助于我們“勿望其小成,勿誘于勢利,養(yǎng)其根而俟其實,加于膏而希其光。”
在知識市場上,沒有人來為我們做精神食糧的FDA(食品藥品監(jiān)督局),除了我們自己——盡可能讓自己少吃高熱量、低營養(yǎng)、重口味的東西,多吃一些低熱量、高營養(yǎng)、口味清淡的食品,讓自己在認知上少一些虛胖,多一些健美。
德魯克說,我們常常高估一年的變化,而低估五年十年的變化,原因是我們常常忘了“復利”的存在。
一年時間,我不敢高估更不敢向你承諾突飛猛進的變化。但我相信,一年時間,五十個課題,其中也許包含著小小的認知復利,這小小的復利,足以讓我們一起自我刷新。
當然,任何人都不能讓別人代替自己經(jīng)歷自己的人生,實現(xiàn)認知的升級。真正的認知升級,一定要由本人經(jīng)歷許多真真切切的事故,這些事故的積累成為了一個人的認知故事。任何人不能代替我們自己去經(jīng)歷這些事故。
但在這里,我們可以做一件事,通過讀書,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去進行一場知識歷險。我們重新看一看歷史上發(fā)生過的那些認知事故,以比較簡略的方式去還原那些認知故事。
古時期,從京城到嶺南得一步步走過去,很多被貶謫的官員都會死在半路。今天我們可以坐飛機過去,兩個小時就能到達。雖然我們沒有一步步的走過,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從京城到嶺南的艱辛,但我們還是抵達了我們的目的地。
人類和動物最大的不同,是人類有知識儲存。除了自然進化,人類還有文化進化。文化進化的邏輯基礎就是人類集體記憶的存儲。
我們今天讀各種各樣的書,了解各種各樣的歷史,實際上就是一種虛擬的歷險,在這種歷險中,初步地領略人類過去所經(jīng)歷過的種種認知事故和故事,這樣的過程,能讓我們實現(xiàn)快速進化,避免重新發(fā)明輪子,避免我們去犯人類可能在2000年前甚至在2500年前已經(jīng)犯過的錯誤,避免我們沉浸在2500年前就已經(jīng)被人捅破的迷夢中。
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里,我想和大家一起,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去歷險,讓我們哪怕是相對虛擬地發(fā)生一次又一次的認知小地震,一年以后,多多少少能夠讓我們的認知世界里出現(xiàn)一些廢墟,從而在這些廢墟上重建自己的認知大廈。
另外,這50堂課也是一門植入式的經(jīng)典重讀課。一年的時間里,我們將在特定的語境、相應的知識場景下,帶著大家讀你可能聽說過,但一直畏懼接觸的50部經(jīng)典,帶大家看或重看你可能看過,但可能沒有真看懂的20部電影,解析你可能聽說過,但一直不知其詳?shù)?0個關鍵概念。